藏海觀潮

  ◎丁玉寶

  它，陪伴了中國歷史上在位時間最長的帝王康熙多久的光陰？

  它，出自誰之手，消失了這么多年，又去了哪里？

  它，真如拍賣行所稱，是康熙皇帝“最大型、最重要”的寶璽嗎？

  寶璽無聲，歷史有話。當香港蘇富比上拍“康熙御寶‘敬天勤民’檀香木異獸鈕方璽”時，諸多謎團，得以揭曉。

  “最大型、最重要”的康熙寶璽？

  據(jù)蘇富比介紹，本季其拍賣“敬天勤民”璽，印面10.15厘米見方，通高11厘米，印臺高4.2厘米，印文為九疊篆“敬天勤民”四字，是中國歷史上在位時間最長的君主康熙皇帝的最大型、最重要的寶璽。事實果真如此嗎？對比康熙的其他寶璽，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此璽既非“最大型”，也難稱得上是“最重要”。

  從大小上看，康熙皇帝的另一方同為檀香木的寶璽——“育德勤民”璽，就比“敬天勤民”璽大。這方異獸鈕方形璽的印面達到11厘米見方，通高10.8厘米，鈕高6.2厘米，附系黃色綬帶，取《易經(jīng)》“山下有風，蠱君子以振民育德”之意。而且作用與“敬天勤民”璽相當，同為座右銘璽。從質(zhì)地上看，檀香木璽也不稀奇，畢竟，康熙的寶璽，質(zhì)地五花八門，有象牙、犀角、黃玉、碧玉、壽山石、昌化石、瑪瑙、水晶、珊瑚等，琳瑯滿目。

  其實，在康熙的寶璽中，比“敬天勤民”璽更重要、更大型的璽還有不少。比如康熙二十九年（1690年）修成的《欽定大清會典》就記有：“御寶二十九顆，內(nèi)宮收貯六顆”，“內(nèi)庫收藏二十三顆”。其中，用來“以布詔赦”的一枚青玉質(zhì)“皇帝之寶”，印面就達12.5厘米見方。另一方檀香木質(zhì)、盤龍鈕方形“皇帝之寶”，印面更達到15.5厘米見方，通高16.6厘米，鈕高11厘米。這方“皇帝之寶”，據(jù)《交泰殿寶譜》介紹，是“以肅法駕”的象征物，但從清代檔案看，卻是鈐用最多的寶璽，而且鈐用范圍非常廣，皇帝登基用它，冊命皇后用它，皇帝大婚用它，發(fā)布進士金榜以及其他重要詔書上也用它，“其所鈐詔敕制造之性質(zhì)及使用之經(jīng)常，它寶實無以相比”，可謂清朝皇權(quán)的真正標志。

  專家也曾“誤讀”

  說到康熙的“敬天勤民”璽，不得不提及故宮博物院專家也曾走眼的“尷尬”。

  在紫禁城出版社1996年8月出版的《明清帝后寶璽》中，對“敬天勤民”璽的介紹是：敬天勤民，白玉質(zhì)，方形璽，篆書，面10厘米見方，鈕不詳。這本書的作者均是故宮博物院的專家，為何他們認為“敬天勤民”璽是白玉璽，而不是蘇富比此次宣稱的檀香木璽？

  作者之一的郭福祥之后撰文稱，他最初也是從《清高總御制詩二集》和《康熙寶藪》《乾隆寶藪》圖冊上，看到的此璽信息�！犊滴鯇毸挕分挥协t文的鈐本和使用說明�！肚�隆寶藪》圖冊上的信息則相對多一點，稱此璽質(zhì)地是白玉，四邊都鐫刻著御制詩并序。

  這首《敬天勤民寶四言詩》及序，并不長，加標題和序言只有兩百多字。大意是說，父皇雍正即位后，把康熙諸璽收藏入箱，只留了這方璽在外面鈐用御書。乾隆敬遵成典，即位后也留下這方璽在外面并經(jīng)常使用。這個寶璽，“經(jīng)三世而一例寶用”，并不是因為寶璽本身如何，“匪貴其材，實珍其義”，而是“敬天勤民”四個字寓意深遠。

  難怪專家們一開始都認為“敬天勤民”璽只有一方，是康熙、雍正、乾隆三帝相繼沿用的！其實，這是乾隆爺挖的個“坑”，稱此璽是鈐用御書的，讓人誤以為它是塊美玉，用了三代。

  還好這一誤解因為郭福祥的一次“翻箱倒柜”得以“平反”。1998年，郭福祥在故宮博物院主辦的《紫禁城》雜志上撰文，稱他在文物庫房中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兩方“敬天勤民”璽，都是白玉質(zhì)、交龍鈕。其中一方被火燒過，只剩了一半，但是從鈕制來看，毫無疑問是康熙時期的特點。另一方保存完好，是典型的乾隆時期風格。而且他還在雍正元年的《活計檔·玉作》中發(fā)現(xiàn)了這樣的記錄：“奉旨：白玉圖書上‘萬幾余暇’字磨平，將檀香木圖書上‘敬天勤民’字砣做在白玉圖書上，其檀香木圖書不必動。再將白玉圖書上‘萬幾余暇’字照‘體元主人’圖書式樣另尋壽山石補做一方，欽此。”“三月初一日砣得雙龍白玉‘敬天勤民’圖書一方，隨象牙頂錦盒，怡親王呈進訖。”“七月二十五日，原交檀香木‘敬天勤民’圖書一方，首領(lǐng)太監(jiān)蘇培盛持去入在大寶箱內(nèi)訖。”

  真相大白！雍正皇帝剛登基，就讓人按照康熙的原璽，用另一枚康熙白玉璽，“復(fù)印”了一方“敬天勤民”璽，并把原璽收藏起來。而到了乾隆繼位，則命人在雍正帝的“敬天勤民”璽的四邊，刻上御制詩并序后，又刻了一方，提醒自己“敬天勤民”。

  拍場頻現(xiàn)皇帝寶璽

  康熙寶璽有價，歷史告誡難估。

  雖說，僅按內(nèi)容分，除了國寶以外，康熙還有五大類御璽，即“康熙宸翰（帝王的墨跡）”等一代帝王專用的年號璽，“文華殿寶”等宮殿璽，“康熙御覽”等鑒藏璽，“惟堯則之（語出《孟子》）”等嘉言及詩詞璽，“太平”、“光被”等花押璽。但令人遺憾的是，不少寶璽都和“敬天勤民”璽、“淵鑒齋”璽一樣，流落宮外。

  它們“出宮”的過程，目前不得而知。不過十余年來，拍賣市場上的清朝皇帝寶璽并不鮮見。

  2003年7月，一方“康熙御筆之寶”交龍鈕碧玉璽在中國華辰春季拍賣會上，以160萬元底價起拍，最終以600萬元人民幣落槌，創(chuàng)下當時單件中國皇帝印章拍賣紀錄。

  2008年6月，康熙的另一方高14厘米、寬10厘米的閑章，在法國圖盧茲舉行的拍賣會上，拍出了470萬歐元，創(chuàng)下當時印章類拍品價格的世界紀錄。

  之后的2009年、2010年、2012、2013年，在法國的拍賣會上，又有四件清皇璽，分別以168萬歐元、330萬歐元、112萬歐元、50萬歐元的價格被拍出。

  其間，由于有些拍品屬圓明園被盜搶文物，法國的拍賣會引發(fā)中國網(wǎng)民強烈不滿，稱其行為是“強盜行為，應(yīng)予以嚴厲抵制”。以2009年為例，法國一家拍賣行拍賣侵華英法聯(lián)軍一名法國軍官的遺產(chǎn)時，圓明園遭掠文物——乾隆玉璽“九洲清晏之寶”就引發(fā)關(guān)注。中國學者指出，叫賣圓明園玉璽是赤裸裸的商業(yè)炒作。據(jù)介紹，“九洲清晏之寶”玉璽的拍主，正是法國艾利讓將軍的后裔瓦索涅侯爵。1860年英法聯(lián)軍火燒圓明園時，艾利讓擔任法軍駐天津大沽軍營的指揮官，并且率部侵入北京城。

  “留白”的歲月，陌生的屋檐，在流落他鄉(xiāng)的日子里，這些曾無限風光的皇帝寶璽一切可好？天價中國文物近年來在國際拍賣會上的頻頻亮相，既引發(fā)了國人對歷史的追尋與反思，也令人們對流失的文物愈加關(guān)注。正如一扇緊閉多年的窗突然透出了光，這樣一件消失多年的“中國烙印”，能重新走入人們的視野，讓更多民眾關(guān)注到其背后的歷史和文化，亦不失為一件幸事。

  本版藝術(shù)顧問

  陳正暉（綠健集團董事長）

  張繼超（江蘇省收藏家協(xié)會徐州活動中心主任、徐州藝術(shù)館顧問）

  王冰石（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篆書委員會委員、江蘇省書法家協(xié)會副主席）

  （排名不分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