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州日報記者 劉蘇 圖/徐州日報記者 孫井賢

吃完水果，果核咋辦？丟進垃圾桶唄，相信這是大多數(shù)人的做法。也難怪，這灰不溜秋、坑坑洼洼的“丑”家伙，在常人眼里還真沒啥用處。但在程大斌眼中，它卻是花錢都買不到的寶貝。亭臺、樓閣、花鳥、魚蟲、彌勒、觀音……他用靈巧的雙手轉(zhuǎn)動刻刀，在凹凸不平的果核上雕刻出了大千世界……

數(shù)不盡的凹凸起伏、全不同的大小空洞、不可測的淺溝暗紋，這些如指紋一樣不盡相同的紋理，意味著每一件核雕都是孤品，這也是核雕的魅力所在。正是這種魅力吸引著程大斌迎難而上、行刀無悔。

有天賦，還很努力

簡單干凈的T恤、卷邊小腳褲、暗花板鞋，看上去程大斌與普通的文藝男青年別無二致。38歲，也是一個剛剛好的年紀，既可以喝茶也可以喝酒；既可以逐夢也可以腳踏實地。

而文藝青年程大斌卻把大把大把的好時光付諸于果核，在果核上刻掉了一天又一天的光陰。

熱愛，是程大斌對他癡迷核雕的解釋，“這份熱愛應(yīng)該來自于DNA”。程大斌的父親是一位資深木雕師，在1963年大比武時還曾得過第2名。從小，程大斌就耳濡目染，對木雕多少有些了解，但那時的他從來沒想過要繼承父業(yè)。1997年參加工作后，程大斌在市裝載機廠做起了高級鉗工。

但他與雕刻的緣份似乎是注定的。

2014年的一天，去戶部山古玩市場閑逛時，他發(fā)現(xiàn)滿大街都是賣核雕手串的�？粗�這些雕刻出來的小玩意，程大斌的心弦似乎被瞬間撥動，“這東西，我覺得自己也能做的出來！”于是，他花了幾塊錢，買回了一把橄欖核，然后用老爸刻木頭的工具刻橄欖核。結(jié)果可想而知，“太不得勁了”。核雕和一般的木雕不一樣，它屬于微雕工藝，用木雕工具做微雕，就像是殺雞用牛刀。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工具都對不上號，下面也就沒法繼續(xù)了。于是，程大斌開始上網(wǎng)搜索材料，按要求買回了各種型號的刻刀，就算跟橄欖核正式叫上了“板”。

2年的時間，從一個“門戶漢”到一件微型作品就能賣上萬元的大師，不能不說，程大斌確實天賦過人。“做雕刻最重要的就是空間想象力，否則你只能刻平面，刻不了立體的。這一點，我還行。”程大斌對自己的“天賦”倒也不謙虛。

你看那組他一年前的橄欖核雕作品《三個和尚》，不僅三個和尚的表情惟妙惟肖，兩個兩厘米左右高的水桶也做得十分逼真。更絕的是那把扁擔,扁擔是用一整個橄欖核雕出的，兩頭的掛鉤鏤空雕出相扣的雙環(huán)，環(huán)的直徑只有2毫米。用兩根手指頭捏起來，還能聽到叮叮咚咚的響聲。

當然，想雕出這樣精湛的作品光靠天賦肯定是不夠的。“一天要刻十幾個小時，剛開始的時候，工具用得不熟練，手上不知給攮了多少個窟窿。叫他戴個手套，他還煩得夠嗆，說是影響手感。摁桃核的左手大拇指，讓他用得太狠了，大概大半年一直只能這么翹著，一動就疼得嗷嗷叫。”妻子回想起他當時廢寢忘食的樣子，還不免有些心疼。

這世上就怕那種比你聰明還比你努力的人。自從接觸到核雕，程大斌就像找到了人生新的方向。為了專心玩雕刻，去年，程大斌把工作辭了，開了一間不足10平方米的小店鋪，里面只有一個柜臺和一張操作臺。這張小小的操作臺幾乎就是他一天生活的全部空間。

一天十幾個小時俯案雕刻，程大斌持續(xù)了一年的時間，副作用很是明顯。“頸椎出了問題，疼起來頭暈?zāi)X脹的，腰也開始酸疼。去醫(yī)院檢查，醫(yī)生說缺少運動，再這樣下去整個人都得廢了。”不得已，程大斌把雕刻的時間縮減到了現(xiàn)在的8小時。

桃核難雕，迎難而上

程大斌店鋪的柜臺里擺滿了他雕刻出來的作品，材質(zhì)有橄欖核的，有桃核的，有竹子的，有黃楊木的……程大斌說，這兩年，幾乎所有的木質(zhì)他都嘗試雕過，算是歪打正著接過了父親的衣缽。

但在所有的材質(zhì)中，他最喜歡的還是桃核。“因為橄欖核表面都是光滑平整的，你這邊創(chuàng)造出一個新作品，那邊就能用機器仿制出來。桃核卻不同，桃核繁雜的紋理恰同人的手紋一樣，無一雷同，不可能找到兩個完全相同的桃核加以復(fù)制，因此，每一個核雕作品都是孤品。”程大斌說，他知道桃核雕更難，但這種難對他更多有種不可言喻的吸引力。

單看程大斌用桃核雕刻完成的齊天大圣，或許你只覺得形象逼真，但和一個還未曾雕飾的桃核做對比后，你便會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這么坑坑洼洼，還這么多洞洞，怎么就能雕出個齊天大圣呢？簡直沒地兒下刀啊！

“雕人物的時候，只要找到一處能雕出一張臉的地方就行。然后就是借形、用紋。”簡單的話語，正是程大斌對桃核雕淺顯的定義，“借形就是借用桃核表面大面積無紋的區(qū)域去雕刻創(chuàng)作，用紋就是巧妙借用桃核表面的紋理，把紋理運用到作品中，使天然紋理為我所用，用在人物里，是難度最高的表現(xiàn)形式。”

想象力是核雕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靈魂。在程大斌的想象中，那些亂七八糟的紋路是一幅幅生動活潑的畫面。沿著想象的軌跡，運用嫻熟的技藝，他將神、形、理、趣融方寸之中，化腐朽為神奇。

一件作品的成功，構(gòu)思是精髓。“一件作品沒雕刻完成前，根本想不到它最后會是啥樣，繪畫和木雕可以隨心所欲地創(chuàng)作，可是桃核雕刻得巧借自然，即使是同樣的題材也會有細微差別。”超強的空間想象力，讓程大斌的構(gòu)思直接在腦海里形成，根本不用畫草圖，這雖然有一定的弊端，但好處也不少。“創(chuàng)作的時候我可以隨心所欲，比如我雕一個彌勒，雕好頭以后，手里想讓他拿葫蘆還是拿扇子，身子是躺著還是坐著，都是看心情的事。”

在雕刻過程中，碰到困難也是常有的事，這時就需要多動些腦筋。有一次，程大斌在雕刻財神時，剛刻好一只眼睛，卻發(fā)現(xiàn)另一只眼睛的位置恰好是一個孔洞，“要是這么刻可就是高低眼了，不好看。稍微思索了一下，辦法來了，讓財神稍微偏一下頭就行了。”這么一改，效果還真不錯。

刻形易，雕意難

雖然跟父親學(xué)木雕已經(jīng)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但程大斌一直記得父親給他說的一句話：刻形易，雕意難，“一件好的作品從選材到創(chuàng)意以及雕工，最重要的是整件作品所反映出的意境之美，有意境的作品才是真的好作品。”

從程大斌工作室的柜臺里，隨手拿起一件作品，三四厘米長的桃核上，能看見一個世界：清晨，山林如蒙著面紗一樣朦朧迷幻。絲絲晨光，白霧在山間升騰。經(jīng)過一夜的凝聚，霧氣已成露珠，依依不舍地從樹葉上滾滴下來，一聲脆響，喚醒了一天的開始。一個大和尚，踏著晨光拾階而下，頭頂是當年那棵在石縫中頑強生長的松樹。在寂寥空曠的山上，遠方寺廟的敲鐘聲隱約傳來，遼遠清幽，清渺飄逸，讓人情不自禁地放慢腳步，陶醉在鐘聲里。

欣賞完了這個桃核雕，心頭涌現(xiàn)的是“閑庭信步笑看花開花落，寵辱不驚冷觀云卷云舒”的詩意。不悲不喜，這才是人生的大道理！這也就是所謂的意境吧。

看了程大斌的作品，很多人能從中讀出一首詩，看見一幅畫，聽見一首歌，這讓很多人蠢蠢欲動，想跟著他學(xué)一學(xué)。剛開始程大斌也不推辭，他想著，有人喜歡這種工藝也是好事。但是現(xiàn)在，程大斌實在是不想再教了，“兩年下來，陸陸續(xù)續(xù)帶了十幾個學(xué)生，沒有一個堅持下來的。”程大斌說，“這玩意真沒想象中那么容易。核很硬，刀很快，剛開始學(xué)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會把手戳個窟窿。而且，做這個，必須要耐著住寂寞，完成一件作品，簡單一點的可能需要一天的時間，復(fù)雜一點的或許要一個星期，甚至更長的時間�，F(xiàn)在的年輕人沒有幾個能吃得了這份苦，守得住這份寂寞。”

所以，對于收徒這件事來說，程大斌并不強求。他現(xiàn)在想的最多的就是進一步提高自己的技藝水平。對于現(xiàn)在的作品，他說自己總是剛做出來的時候感覺不錯，過兩天再看就覺得不行了。對于藝人來說，這卻是種很好的狀態(tài)。藝無止境，最好的作品永遠是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