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日報記者 劉蘇
殷召義/編著 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 2016年12月版
3月中旬,一本名為《記住那一片家園》的書,由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出版發(fā)行。這本書既沒有啟動儀式,也沒有發(fā)行儀式,兩年的時間里,一切都進行得很低調。作者們也很“低調”,36位作者全都來自各縣市區(qū)的民間文藝家們。但翻看此書的內容,卻不得不讓人感慨:“低調”之下居然有這么豐盛的成果。
給668個消失的村莊存檔
這本書是對新中國成立以來,特別是改革開放近40年來徐州地區(qū)一些“消失的村莊”進行普查、記錄的成果。文藝家們用一年多時間開展“田野作業(yè)”,克服缺乏經費、人力不足等困難,通過一看、二訪、三登記、四造冊的工作程序,對全市自新中國成立以來因水利建設、交通建設、城市擴建、新農村建設等方面已經消失的668個村莊全部建立了檔案。在獲取第一手資料的基礎上,于2016年8月迅速轉入室內資料整理階段,重點梳理出有故事可寫、有重大事件或主要人物可記的消失村莊,進一步提煉加工、編撰成書。不能不說,這是一項意義深遠、流芳千古的工程。中國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顧問、中國傳統(tǒng)村落保護專家委員會委員曹保明,在此書的前言中寫道:我相信,支撐他們工作的是一種時代責任、文化自覺,而絕不是什么金錢和利益。
該書分五章,第一章《漸行漸遠的田園牧歌》,為全書概述;第二章《風情粹語》,依次錄入對徐州各縣、區(qū)消失村莊的回憶文字;第三章《綠野坐標》,以一村一表的形式,展示消失村莊的地理位置、人口、姓氏等元素;第四章《逝波一覽》,為徐州市消失村莊“總表”;第五章《附錄》,依次為徐州古郡、國備詢,徐州歷史上消失的古城鎮(zhèn),徐州歷史上消失的古建筑、古村落名錄。
從編輯思想看,本書力爭將“面”上的大背景與“點”上的小特寫相統(tǒng)一。一冊在手,即對在68年間消失的村莊做到一覽無余。借此,揭示中國當代村莊急劇消失的嚴重性。此書的文化價值是:在那些村莊消失后,為其留下文化,留下故事,留下相思,同時,也留下警戒和教訓。
“跪出來”的史實
尋找存在的尚且不易,想要尋找已經消失的更是難上加難。參加普查行動的36位老同志,平均年齡在55歲以上,其中最長者達78歲。這項有些“半公益”性質的行動,每篇稿子的報酬寥寥,卻阻止不了他們的熱心。沒有車接車送,他們就騎著一輛破自行車,進縣下鄉(xiāng),夏天褂子脫下都能擰出水,還經常會“吃”到不理解的閉門羹。
豐縣的卜凡柯先生,是參加本次搶救工作的年齡最長者,退休前任豐縣文化館館長。雖然已78歲,但從未吐露一個“難”字,各項工作都是率先完成。為了查清本縣具有500多年歷史的“海子崖”村名的由來,他在該村座談訪問20多位老農與老干部都沒有確切答案后,仍不放棄繼續(xù)走訪鄰村的老同志,當他得知原從“海子崖”遷出的“李大戶家有家譜”的消息,迅速帶領3位調查人趕到該戶。沒想到的是這家老人竟然提出:“家譜是我的祖先,不能隨便打擾,看家譜必須先給祖先磕頭。”隨行的人一聽都急了:“跪天跪地跪父母,哪有跪別人祖先的道理。”說完轉身就走。卜凡柯思索了一下:這個頭磕了,可能得不到我想要的;不磕,一定是什么也得不到。“好!我磕!”78歲的卜老先生跟隨李家老人跪地磕頭。這一磕不僅查到了“海子崖”村名的確切由來,還查到了李家世代將軍與明朝開國軍事統(tǒng)帥、民族英雄徐達的關系。
如果說查清史實是這次行動的主要目的,那么在查對文獻的過程中,糾正了史料之誤就純屬意外收獲了。睢寧縣3位調查人,在該縣王集鎮(zhèn)一《周氏家譜》中,不僅如實查清該鎮(zhèn)“風山村”風字來歷,還偶然發(fā)現(xiàn)《明史》上的錯誤。1644年,與李自成起義軍殊死作戰(zhàn)、后被追封為“太保,謚周武公”的山西總兵周遇吉,在此《家譜》上有清晰記載:“周遇吉,江蘇睢寧縣風山人,自幼逃荒至東北錦州,后從錦州入伍……”而《明史》及許多資料均誤記周遇吉為錦州籍。“我們又對照徐州市原圖書管理員莊端甫在1937年出版的《養(yǎng)心齋稿》中‘批評《辭海》主編》錯記周遇吉籍貫詞條’一文,再作查證,又通過多種事實,足以證明《明史》上記載‘周遇吉為錦州籍’是大錯特錯的,周遇吉實屬睢寧縣風山人。”參加此次調查的張甫文先生,還為此專門撰寫了一篇論文《再念忠武公周遇吉》。
記錄消失是為保護現(xiàn)存
馮驥才先生曾發(fā)出呼吁:“傳統(tǒng)村落是我國寶貴的文化遺產,蘊含著深厚的歷史文化信息。但近年來村落大量消失,其中包括大量的古村落,應該加強古村落名錄的出臺和對古村落保護……我們大部分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都在村莊,少數(shù)民族文化也基本都在農村里。如果我們農村的文化遺產沒了,農村沒了,少數(shù)民族的文化也將遭受損失。”本書編者的憂慮可與馮驥才先生的倡導相呼應,而本書的編纂,則是用一個局部的例證,折射出中國村莊的生存危機。
曹保明在本書的前言中寫道:徐州是全國首家開展消失村莊整理記錄的城市。當前,大家都在談論怎樣保護現(xiàn)有的、如何記錄存在的。我認為,徐州才是找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他們找準并抓住了關鍵點——“消失”,是他們用消失啟發(fā)了如何保護,記錄消失才能真正徹底保護并探索未消失的。他們所做的記錄消失應該叫文化發(fā)現(xiàn),是一項開創(chuàng)性的工作。文化發(fā)現(xiàn)是一個巨大的文化能力和綜合的文化視野,要不然就發(fā)現(xiàn)不了。所以,徐州的民間文藝家們所做的工作應該得到人們的肯定,我希望徐州成為全國的一個典型,希望他們從記錄消失開始,推廣成全國村莊文化保護的一個點。
“記錄消失的最終目的,是為了今后不消失。村莊雖然消失了,但不能讓故事消失,在全民沒有保護傳統(tǒng)村落意識的時候,僅僅靠少數(shù)人是保護不住的。但是,通過我們大量的工作,可以留下很多的記憶。這就要求我們要結合當?shù)刂匾宋锖桶l(fā)生的故事、事件,采取自然對照、歷史對照的方法開展工作;要挖掘人物和時代、和歲月的命運,挖掘村莊內涵和故事。通過這樣的挖掘和整理,即使村落消失了,但人的記憶不會消失,并成為一種永恒。我認為,徐州的民間文藝家們下一步要繼續(xù)進行深入的挖掘,找準經典、找出精彩,消失的和未消失的村莊,都要發(fā)現(xiàn)它的傳統(tǒng)。挖掘的方式有自然挖掘、文獻挖掘和傳統(tǒng)挖掘三種,有了這三種挖掘和發(fā)現(xiàn),才能使村莊不致消亡。”曹保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