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錢曉鳴
5月10日是母親節(jié)。母親,孕育萬物、繁衍生命、承載希望,與世界上所有生命有著共通的情懷。相對于天行健的自強不息,母性的光輝偉大而包容,有著厚德載物的坤寧氣象。母性是人類自始至終熟記于心并隨時歌頌的美德,這點你從古今中外的經典美術作品中可見一斑。
從“天上”到“人間”
西方經典美術作品中的母親
縱觀西方美術史發(fā)展,最典型的“母親”題材作品,莫過于描繪圣母瑪利亞。圣母集正義與仁愛于一身,神化的同時還是一位溫柔的母親。歐洲文藝復興時期,人文思想開始盛行,以人為本、強調人自身價值的世界觀漸漸占據(jù)主流。這個時代觀念的轉變,促使藝術家的畫筆開始從“天上”轉向了“人間”,對于圣母的描繪掙脫了“神化”的束縛,將圣母形象生活化、現(xiàn)實化、人性化。

拉斐爾《草地上的圣母》
“文藝復興三杰”之一拉斐爾創(chuàng)作的《草地上的圣母》就是其中的經典代表作。這幅圣母像沒有程式化的僵硬悲憫,畫中三個人物等腰三角形的構圖既穩(wěn)定又自然。如果忽略掉有宗教寓意的十字架和一些隱性暗寓的繪畫語言符號,圣母慈祥的面容、閑適的坐姿,以及背景中的田園景色,都呈現(xiàn)出一幅真實生動的人間景色。

達芬奇《巖間圣母》
但是藝術家的真實不等于生活的真實,這種真實是藝術家對現(xiàn)實的加工,呈現(xiàn)出理想化與典型化的“藝術現(xiàn)實”。文藝復興時期圣母題材的創(chuàng)作中,藝術家在強調“真實”的同時,依然堅持表現(xiàn)圣母的神性光輝。如“文藝復興三杰”之一達芬奇創(chuàng)作的《巖間圣母》,乍一看是一幅現(xiàn)實的人間圖景,但仔細欣賞你就會發(fā)現(xiàn),畫面中端莊、慈祥的圣母充滿神性寓意。
到了19世紀,法國畫家阿道夫·威廉·布格羅以其過硬的繪畫技法,和擅長描繪唯美、理想的圖式風格,成為當時學院派藝術的重要畫家。他筆下的母親細膩真實又有著濃郁的鄉(xiāng)村田園風味,人物形象雖然唯美理想化,但仍顯得非常世俗化。

威廉·阿道夫·布格羅 《母親的憐愛》

威廉·阿道夫·布格羅《搖籃曲》
有人說藝術家不管技巧如何,只要畫過母親,總不至于歸入末流。從20世紀初第一個母親節(jié)開始,除了康乃馨和感恩的詞語,用繪畫表達母性光輝的行為終于正式擁有了向母親致敬的儀式感。
19世紀的西方美術,因多種思潮的融匯碰撞涌現(xiàn)出畫派林立的現(xiàn)象,新古典主義、浪漫主義、現(xiàn)實主義……各有擁躉。在這眼花繚亂的“主義”流派中,隨著工業(yè)社會的發(fā)展,現(xiàn)代主義藝術創(chuàng)作的理念正在萌芽。美國畫家惠斯勒正是19世紀歐洲藝術由古典時期向現(xiàn)代時期轉型過程中的一位著名畫家。他的代表作品《母親》,沒有以往同類題材的抒情和贊美,甚至這件作品最初只是一幅探索顏色和構圖的習作,但是誰又關注呢?因為其畫面本身灰與黑的色調節(jié)奏以及主要人物沉靜的敘事性搭配,觀者早已從畫中讀出了超越藝術家想表達的思想意境,現(xiàn)在這幅肖像已是世界最著名的肖像畫之一。

惠斯勒《母親》
賦予母愛新的內涵
新中國美術作品中的母親
不管東方還是西方,人們對于“母親”的感念是共通的,只是囿于文化的不同,語言表述方式不同而已。1949年10月1日,新中國成立以后,在普天同慶中,“母親”被賦予了新的涵義,在新中國美術作品中也有了反映。1953年姜燕國畫《考考媽媽》、1954年蔣兆和國畫《母親的希望》兩幅中國畫頗有代表性。
新中國建立之初,國家大力開展掃除文盲運動。姜燕畫中的母親一手給幼小的嬰兒喂奶,一手拿著筆讓上小學的女兒為自己復習默寫,一個“考”字,拉開了母女兩同為女性在新舊社會的不同境遇,也解釋了母女兩代人在新社會共同進步的幸福生活。

姜燕 《考考媽媽》
蔣兆和國畫《母親的希望》題了長款:“奶罷兒歡樂,兒肥母自夸。朝朝盼成長,帶上光榮花。”作為20世紀中國人物畫的奠基人之一,蔣兆和以創(chuàng)作《流民圖》而成名。這幅充滿著幸福感和憧憬的《母親的希望》,與當年舊中國人民顛沛流離、食不果腹、民不聊生的《流民圖》形成了鮮明的對照,人民的苦樂,真實而深刻地反映了國家、民族的命運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就是新中國成立的意義,是新中國母愛的新風尚。

蔣兆和 《母親的希望》
新中國成立以后,創(chuàng)造怎樣的時代生活審美一直是廣大文藝工作者探索的命題,而“團結、緊張、嚴肅、活潑”的工作節(jié)奏始終成為20世紀60至70年代主色調。只有相遇母親的情懷,才會稍有不同。1972年周昌谷《人物冊頁之十四》創(chuàng)作出了與那種工作節(jié)奏不同的溫馨。這則作品畫的是母親帶著孩子下工回家的情景,題款曰:“折得荷花渾忘卻,空將荷葉蓋頭歸。”謳歌勞動者勞動生活的快樂,其中洋溢的是母愛滿滿的溫馨。
1954年,年僅25歲的周昌谷畫出了享譽世界的《兩個羊羔》,1955年作品入選了在北京舉辦的“第二屆全國美術展覽”,還獲得了世界青年聯(lián)歡節(jié)金獎。《兩個羊羔》不僅是在畫的題材上出色,同時也是新中國人物畫的首創(chuàng)之作之一。1955年這件作品與方增先的《粒粒皆辛苦》成為了“浙派人物畫”的開端。
當改革開放的春風吹拂大地時,母愛情懷是最早蘇醒,并表現(xiàn)出驚人美麗的。1979年時宜雕塑《高原之春》、1979年葉毓山雕塑《大地》,兩位雕塑家不約而同都用母愛情懷來表現(xiàn)改革開放新時代的魅力和希望。
1980年孫景波油畫《阿佤媽媽》,運用了作者剛剛接觸到的表現(xiàn)主義油畫的方式進行的創(chuàng)作探索,一樣深深的母愛,不同的敘述方式。1981年何家英素描《家庭作業(yè)》如果和1953年新中國成立之初姜燕國畫《考考媽媽》相對照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姜燕作品中是被舊社會耽誤的母親在女兒幫助下補課,而何家英筆下卻是兩個孩子在一位顯然是受到良好教育的母親關愛的目光下幸福地完成家庭作業(yè)。同樣的母愛,不同的時代。

何家英 《家庭作業(yè)》
20世紀80年代是一個新起飛的年代,母愛被賦予著更多的時代內容,母愛題材的美術作品也日漸豐富。1981年楊之光國畫《媽媽的衣服寶寶的被》、1984年楊之光國畫《天涯》、1984年黃中羊水彩《兒時的歌》、1985年王合內雕塑《吻》、1986年何鄂雕塑《黃河母親》、1987年李漢儀雕塑《烽火年代》、1987年王明明國畫《苗鄉(xiāng)夜話》等都是很不錯了母愛題材作品。其中,王合內雕塑《吻》、何鄂雕塑《黃河母親》是很特殊的。

楊之光《媽媽的衣服寶寶的被》

王合內《吻》

何鄂 《黃河母親》
《吻》通過母熊親吻小熊寶寶,來頌揚偉大的母愛是跨物種的生命贊歌!饵S河母親》是把中華民族的母親河黃河以擬人化的象征手法塑造成一位厚德載物的慈愛母親,這座雕塑創(chuàng)作完成后就坐落在蘭州的黃河之濱,深受人們的喜愛。
20世紀80年代末是一個改革開放面臨著全面深化的時期,中國美術也歷經變革。1988年方增先國畫《母親》、1991年王迎春國畫《慈母手中線》、1994年劉煥章《期望》、1994年羅爾純油畫《傍水人家》、1996年唐勇力國畫《敦煌之夢—— 母親的祈禱》、2001年程兵雕塑《母子情》、2003年張道興國畫《鄉(xiāng)間衣食》、2006年吳冠中漢字田園系列《母親》、2009年吳山明國畫《母女情》、2011年馮遠國畫《母子圖》等作品呈現(xiàn)了多姿多彩的藝術探索,表現(xiàn)母愛情懷的藝術手法雖各不相同,但猶如諺語說的“條條大道通羅馬”。

方增先 《母親》

王迎春 《慈母手中線》

吳山明 《母女情》

馮遠 《母子圖》(圖片來源:央視網)
中國人物畫的革新大家方增先繼20世紀50年代開創(chuàng)新水墨人物畫以后,他把當年主要運用的花鳥畫技法來豐富人物畫創(chuàng)作,進一步探索用山水畫技法革新人物畫,他的新作《母親》厚重、深沉,表現(xiàn)了高原母親孕育生命、頑強生存的堅韌和博大。
王迎春是一位難得的善長主題性巨制創(chuàng)作的女藝術家,她創(chuàng)作的特點是善于把作品的繪畫性和敘事性完美、自然地結合,王迎春基本功扎實、作品唯美卻飽含張力。其國畫作品《慈母手中線》表達唐代詩人孟郊《游子吟》詩意:“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游子吟》早已成為千年以來母愛情懷的經典佳作,而這件作品將詩中母愛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此外,吳冠中漢字田園系列《母親》發(fā)揮漢字作為象形文字的特色,把“母親”書寫出厚德載物的慈愛感覺。吳山明國畫《母女情》,運用他獨創(chuàng)的淡宿墨透亮華滋的感覺塑造高原母女淳樸善良的美麗。馮遠國畫《母子圖》在用國畫表現(xiàn)民族母女的感覺上抓住了傳神意趣。唐勇力國畫《敦煌之夢 —— 母親的祈禱》吸收了敦煌壁畫的古雅滄桑,用母愛情懷連接了歷史的今昔。
母愛是生命的搖籃,是家的守護神,是國的最美好象征,是民族最動人的歌吟。新中國的母愛情懷美術創(chuàng)作,正如一泓溫泉溫暖人心,祝福祖國、祝福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