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報融媒記者 張瑾

圖/徐報融媒記者 孫井賢

在《徐州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規(guī)劃（2020—2035）》規(guī)劃圖的“回龍窩—快哉亭歷史地段展示片”，有一處徐州藝術�？茖W校的舊址，它與解放路一街之隔的快哉亭公園曾是上世紀初徐州的藝術聚集地。“彭城畫派”一批早期的藝術家就曾頻繁地出入于快哉亭公園，寫生、談藝，創(chuàng)辦藝術�？茖W校，舉辦“現(xiàn)象級”畫展，在徐州美術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畫卷。

11月12日，徐州藝專校長王繼述的家人專程從合肥趕到徐州，向徐州博物館捐贈了王繼述的《竹石圖》、《柳枝五鳥圖》、張伯英信札等12件(套)珍貴書畫，講述了王繼述等一批老藝術家們的辦學傳藝往事。

徐州中軸線上（由黃樓經(jīng)彭城路至云東一道街）人文薈萃，本期一起來聚焦這里的藝術之光。

創(chuàng)辦徐州藝專，起念于快哉亭

11月10日的《徐州日報》藝術專版刊登了徐州文化學者田秉鍔的文章《“彭城畫派”形成的時代因素》。徐州藝術�？茖W校的建立，即是歷史上的彭城畫派開創(chuàng)性的文化壯舉。正如田秉鍔所說，“彭城畫派不同于明、清時期任何一個傳統(tǒng)的畫派。以金陵畫派、揚州畫派為例，二者皆延續(xù)數(shù)十年。相比而言，彭城畫派是屬于大眾化的、跨世紀的、帶有全民色彩的畫派。因而她的形成，一開始就有區(qū)域的、群體的氣象。”

在彭城大院文化產(chǎn)業(yè)園有一座中西合璧的沿街兩層小樓。該樓建于民國初年，原為浙江會館，90多年前，徐州藝術�？茖W校就誕生在這里。附近的快哉亭為徐州名勝，因北宋徐州知州蘇軾曾在亭中沐風賞景寫下《快哉此風賦》而得名。

徐州藝術�？茖W校是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與上海美專、國立北平藝專、西湖藝專齊名的四大藝專，在引領中國美術發(fā)展和培養(yǎng)人才上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和地位。徐州藝專從1924年創(chuàng)辦到1938年停課，雖然只有14年的時間，但培養(yǎng)和畢業(yè)的學生約500名，在徐州教育史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一頁。

王繼述的孫女、合肥市機關干部王暉介紹：“1917年至1921年，祖父王繼述和李可染、蕭龍士等人先后在上海圖畫美術院（后改名為上海美術�？茖W校）主修繪畫，借鑒外域藝術并與本土藝術進行比較的美術教育理念，給祖父他們帶來了不少觸動。1919年夏天，祖父和畫友王琴舫、校友王子云以及長兄王壽仁等青年畫家經(jīng)常聚集在快哉亭，研討西洋美術與中國繪畫之異同，交流藝術創(chuàng)作心得并互相觀摩作品。共同的學習經(jīng)歷讓他們萌生了一起創(chuàng)辦一所美術學校的念頭。1920年，他們成立了歐亞藝術研究會這個民間藝術團體，在徐州開展藝術活動，發(fā)展地方的藝術事業(yè)。他們接觸到了許多愛好藝術、學畫心切卻苦于求師無門的青年，于是更加堅定了創(chuàng)辦徐州藝專的決心。”

90歲高齡的王繼述的兒子王聲振補充說：“我父親從上海畢業(yè)以后回到徐州，在城東南的快哉亭經(jīng)常與蕭龍士、王青芳他們聚會，王青芳住在文亭街，王琴舫也住在文亭街。他們想把歐美的先進美術介紹到中國來，介紹到徐州來。”

1924年，王繼述和閻詠伯、王琴舫、蕭龍士、王子云、王壽仁、張金石7人籌辦徐州藝術專科學校，王繼述任校長，并在江蘇省教育廳備案。王聲振說：“有些回憶文章將徐州藝專創(chuàng)建寫成1925年或1926年，這是不對的。藝專剛建校時沒那么多的資金做廣告，早期由于宣傳不力、影響不大，學校開辦后知道的人少，第一年沒有授課，第二年開始收了一些學生。我看過父親的簡歷上寫的就是1924年。”

名師薈萃，引領徐淮美術教育

為了調(diào)動各方力量辦好藝專，徐州藝專設立了董事會，并聘請各界知名人士擔任校董，辦學經(jīng)費由校董和校長出面向有關方面募集，學校設在浙江會館。浙江會館位于徐州八景之一的“陽春觀荷”景區(qū)，與快哉亭為鄰，同荷花做伴，是研習藝術的理想場所。

徐州藝專本著勤儉辦學的精神，一切因陋就簡。據(jù)徐州版畫家王寄舟生前文章記載：創(chuàng)辦徐州藝專，必須有一定的開辦經(jīng)費。浙江會館所以能夠供作校舍就是由于校董、浙江會館執(zhí)事朱星齋先生的支持和贊助。浙江會館有平房14間和一個大廳，每月只象征性收租金10元。1927年，會館擴建新樓一座，專供學校使用，也未加租。王繼述老師全家辦學，兄弟幾人為辦學都各獻其能，各盡其力。王繼述在兄弟中排行第三，人尊稱為三先生。他的二哥（人稱二先生）王承先是徐州有名的愛國商人。他為藝專制作課桌凳，還捐贈了50只裝貨木箱。

“當時大家為了創(chuàng)辦藝專，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王聲振說，“我父親從家里搬來了長案兩張、木板床3張、木椅8張和10條長凳。藝專開課后，他們搞美展，有鉛筆畫，有油畫，這一點在現(xiàn)在太一般化了，但在當時可是個新玩意兒，是很新鮮的事情。”

徐州藝專名師薈萃，幾乎囊括了當時徐州所有的藝術家：花鳥畫教師有蕭龍士、王琴舫等，木炭畫教師有李可染，水彩畫教師有張金石、梁倜生，鉛筆畫教師有王祥甫、袁文明，音樂教師有趙光如、楊郁生，美術史教師有王子云等。據(jù)《百年可染紀念文集》，由于學校經(jīng)費拮據(jù)，教師全是利用業(yè)余時間義務教學，每月只有3到5元的車馬補助費，李可染連這一點補助費也不要。

徐州藝專當時有“美術之家”的美名，這是因為平時過往徐州的美術界人士都喜歡在藝專落腳，而在徐州的校友、在校同學和一些畫家節(jié)假日也常在藝專聚會，或作畫，或速寫，或聊天，共同探索美術方面的問題。

1932年秋，徐州藝專迎來了一次高光時刻。王寄舟文章記載，這年秋天的徐州藝專為創(chuàng)辦7周年舉辦了一次師生聯(lián)合畫展，邀請了全國知名書畫家來徐參觀，其中有杭州藝專校長林風眠、教授王子云，從上海來的畫家徐悲鴻、汪亞塵、王遠勃、王濟遠，從蘇州來的畫家梁鼎銘，從南京來的畫家陳之佛、張書旂，書法家唐陀，從北京來的徐州籍書法家張伯英，從天津來的書法家華世奎等。

這么多美術界知名人士參加校慶并參觀畫展，可謂我國美術界在徐州舉行的一次盛會，不僅體現(xiàn)了全國美術界對徐州藝專的重視和支持，而且推動了徐淮地區(qū)美術教育的發(fā)展。

國家館藏，為書畫之鄉(xiāng)存歷史

在這次載入徐州美術史的慶典上，書畫家們紛紛題詞作畫表示祝賀，其中書畫界前輩查豐詒揮毫題寫：“提倡美術，即為偃武修文、由亂入治之基。自古文學昌明，必為昇平之世。王君繼述，于革命尚未成功、南北尚未統(tǒng)一之時，獨創(chuàng)美術學校于戎馬紛紜之徐州，而能始終不為軍事所阻擾，使人才輩出，以美術化廣被彼都人士，可謂有心人矣！”這位名家的珍貴題詞，還有張伯英的讀記、書信，于11月12日都由王繼述的兒子王聲振一并捐贈給徐州博物館。

據(jù)徐州文史資料文章，1937年“七七事變”時，徐州藝專師生積極參加徐州民眾教育館組織的抗日宣傳活動，他們不顧日機狂轟濫炸，連夜趕制抗日題材的漫畫、版畫和宣傳畫，送城鄉(xiāng)巡回展出。李可染在此期間創(chuàng)作了《是誰破壞了你可愛的家園》《寒風中的難民》等多幅宣傳畫，還帶領同學們在大同街等繁華地段現(xiàn)場創(chuàng)作抗日宣傳畫，路人皆屏息觀看，群情激昂。

1938年5月徐州淪陷之前，徐州藝專轉(zhuǎn)到拾屯上課，后在顛沛流離中被迫停辦。出生于1931年的王聲振說：“當年我已記事，我們?nèi)�家人都搬過去了，這樣也就穩(wěn)定了藝專師生員工的心。”此后，徐州藝專的師生奔赴各地，有的加入延安魯藝或中國旅行劇團等，繼續(xù)用藝術為救亡圖存奔走呼號。

王聲振說：“在云龍山西南方向曾有三通石碑是我父親寫的，后來聽說作為無主石碑不曉得搬到哪里去了。父親的書法和美術水平相當不一般，但是因為他辦藝專的影響太大，掩蓋了他的藝術創(chuàng)作。”

“此次向徐州博物館捐畫，是受我父親和長兄的影響，也是我們?nèi)�家的意愿。我是土生土長的徐州人，早年參軍、在外就業(yè)，我要為徐州文化建設作些貢獻。這些書畫我很喜歡，在捐贈之前我把它們拍下來，做成畫冊，想它們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王聲振在捐贈儀式上的即席發(fā)言情真意切。

徐州是書畫之鄉(xiāng)，據(jù)介紹，徐州博物館館藏書畫得益于社會賢達和有識之士的慷慨捐贈，現(xiàn)擁有李蟠、萬壽祺、張伯英、李可染、劉開渠等名家作品，成為博物館奠基性的書畫藏品。在《徐州市“十四五”文化旅游發(fā)展規(guī)劃》徐州博物館“館升院”工程中，將開辟“徐州近現(xiàn)代藝術陳列”，展現(xiàn)徐州近現(xiàn)代藝術成果。

徐州博物館副館長宗時珍說：“王聲振先生及家人的慷慨捐贈、家鄉(xiāng)情結以及情懷令人感動。這些珍貴的書畫作品將進一步完善徐州博物館館藏的徐州籍現(xiàn)當代藝術家作品的譜系，也在一定程度上填補徐州藝專歷史的一些空白。我們將用科學、專業(yè)、安全的保管方式，永久保存這批書畫，并且利用好這些作品，為徐州彭城畫派的培樹、書畫徐州的打造作出貢獻。”

彭城畫派，徐州城市文化名片

“咸豐五年（1855）黃河改道北流，結束了黃河流經(jīng)徐州727年的‘驚魂史’，‘河患’終結，經(jīng)濟復蘇，百姓樂業(yè)，為徐州書畫藝術發(fā)展奠定了物質(zhì)基礎。”對于上世紀初徐州涌現(xiàn)的藝術家群體，徐州文史學者田秉鍔解釋說。

徐州近現(xiàn)代書畫家輩出，使徐州成為研究中國美術史不可忽略的一個地方。2012年4月在北京舉行的徐州籍在京文藝界知名人士聯(lián)誼會上，180多名與會者為徐州文藝發(fā)展出謀劃策，以提升徐州文化影響力為目標的“彭城畫派”培樹工作自此起步。

田秉鍔在《彭城畫派》一書中指出：1905年“銅山書畫研究會”的成立，24名成員集體亮相，這是“彭城畫派”第一次昭示世人，1920年“歐亞藝術研究會”成立，“銅山書畫研究會”的成員多數(shù)參與其間，這標志著“彭城畫派”的視野擴大和理念更新，中西觀照似乎正在成為他們“藝術信仰”。

從2013年起，“漢風墨韻———李可染暨‘彭城畫派’書畫作品展”啟動國內(nèi)外巡展，將漢文化與書畫聯(lián)接，迄今已成功舉辦十余場活動；在文獻研究和梳理方面，于2014年啟動《徐州美術史》編撰工作，明年即將出版；2014年成立的彭城畫派研究會，把研究工作推向深入。

在2020年“彭城畫派”發(fā)展論壇上，彭城畫派研究會會長張愛軍表示，“彭城畫派”的培樹工作如果沒有政府的支持、沒有各個藝術家的全力參與，是不會達到現(xiàn)在的影響力的，目前的工作正在爬坡階段，下一步的發(fā)展還要繼續(xù)依靠大家的共同努力，總結好理論，繼承好傳統(tǒng)，培育好新人，把“彭城畫派”打造成為地方畫派的典范。

徐州文脈深厚、風雅沿習，徐州圍繞建設區(qū)域文化中心目標，大力培樹打造“彭城畫派”品牌，9年來，已經(jīng)形成了令人矚目的徐州書畫現(xiàn)象：2013年獲得振興徐州老工業(yè)基地創(chuàng)新項目成果二等獎，2016年獲得江蘇省委宣傳部的外宣成果獎，2018年“符號江蘇”文化叢書《彭城畫派》出版。培樹“彭城畫派”的模式推動了中國新畫派模式的形成，其各項展覽和交流活動推動了徐州的國際化，提升了徐州精神的內(nèi)涵和價值，徐州籍書畫家喻繼高、張立辰等藝術館相繼建設，也推動了徐州美術創(chuàng)作的繁榮和人才的涌現(xiàn)。

今年的6月18日，全國12家畫派的名家聚集徐州，在“丹青畫卷頌黨史·奮進征程譜新篇”中國當代畫派發(fā)展學術交流會上，共謀中國當代畫派繁榮發(fā)展路徑。江蘇省美協(xié)副主席、江蘇省美術館館長徐惠泉說：“徐州是一座歷史文化名城，歷史上名家輩出，徐州現(xiàn)在發(fā)展得非常好，它成了這個地域非常重要的標志性的城市。無論是經(jīng)濟建設還是文化建設，徐州來做這樣一個畫派的打造，這座城市有資格，我們也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