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田《穿越徐州抒鄉(xiāng)愁》之四十八：漂母的饋贈
在你饑寒交迫的時候，
為你送來食品和衣物的人，
一定是你生命中的貴人。
在你溫飽有余的時候，
還有人送來食品和衣物，
可能是朋友之間的禮尚往來。
在你錦衣玉食的時候，
再有人登門送上吃食和禮品，
一般來說，這是有求于你!
俗話說，“錦上添花常常見，雪中送炭有幾人?”而恰恰是雪中送來的一筐炭、饑餓中送來的一個饃、干渴時送來的一瓢飲、落井后伸來的一把手，遠遠地超出了它本身的價值，讓人感到無比珍貴，終生難忘。
《史記•淮陰侯列傳》中，記述了漢初三杰的韓信，幼時窮困潦倒，受盡胯下之辱。在饑餓難耐之時，遇到了善良的漂母。漂母每天將自己帶的食物，分出一份給韓信充饑。韓信感激涕零，說了一句大話：“吾必有以重報母。”而這位貧窮而純樸的村婦，卻大義凜然地喝斥了他：“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孫而進食，豈望報乎!”意思是：我是因為看你可憐，忍饑受餓，才給你飯吃，哪里是貪圖你的什么回報啊!
圖 劉永鈞 繪
這一則普通的扶厄濟困的故事，因為發(fā)生在名垂青史的韓信身上，又因為被“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的《史記》的載入，引發(fā)兩千多年來眾多文人墨客的贊揚，受到歷代官府樹碑建祠的褒揚，以至事發(fā)地的淮安漂母亭，也成為當今旅游的一處熱點。但是，細細想來，在人生的途程中，我們每一個人，誰沒有得到一個、兩個或眾多的“貴人”提鐫和資助呢?誰沒有得到自己“漂母”的饋贈呢?
上一篇，我在《回首童年都是愛》的詩歌中，寫到我親愛的乳母——郭氏二奶奶，是她用乳汁將我喂大，她的恩德、她的付出，比漂母的幾歺飯食要多得多了。韓信許諾重金回報，而我，只一句“長大掙錢買皮襖”的無忌童言，就讓她老人家無比欣慰了。漂母的名字被人刻在石碑上，而乳母的名字卻永生永世地銘刻在我的心上!
厄運之中受到貴人的呵護，潦倒之時受到貴人的接濟，困境之中得到貴人的幫助，這在我人生的經(jīng)歷中還有很多很多，我無法踐行“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的承諾，只能用“于人之恩無所忘”來表達我的感激。
就說剛從內(nèi)蒙古調(diào)來徐州的時日吧。
當時的住房十分困難，學(xué)校把我安排在鄰近一個待拆遷的民房里，極其狹小且不去說，墻有裂縫、屋頂漏天，旁邊就是房東的一個豬圈，出門不遠就是當年徐州的火葬場……
初來乍到，我不好意思向挍方提任何要求，而歷史系的老師們集體前來看望新伙伴，見此情景，七手八腳地便把我的住處搬到了教學(xué)區(qū)內(nèi)，安置在系資料室的半間屋子里暫住。
在師院文史樓里，一家五口人住著半間屋，走廊里放著煤球爐，旁邊便是七八級和七九級的教室�？鄤t苦矣，但同事們的關(guān)愛、系領(lǐng)導(dǎo)的關(guān)心，加之新鮮的環(huán)境、新奇的工作、新的對未來的憧憬，都讓我和我的全家無比歡欣。
好不容易，后來住進徐師東院的一排平房里，得以安居樂業(yè)，不料上天又給了一次考驗：大雨傾盆，“水漫金山”，我們簡陋的一點家當都被浸泡在半米深的積水之中，是王云度老師，在困境之中，把我們?nèi)医拥剿龢堑募抑小?/p>
王云度教授是北師大57級歷史系畢業(yè)生，原籍無錫，是師院建院時的老教師，他是秦漢史專業(yè)國內(nèi)知名的專家，也是徐師歷史系創(chuàng)辦人之一。自我來徐之后，在教學(xué)上、科研上、生活上都得到他許多的關(guān)愛，我把他當作自己的同事、學(xué)長，更把他當作自己的老師。
水淹當日，他和他的夫人趙大夫便為我們送飯、送水、送菜，還給我們送來他家最拿手的“王家包子”。時至30多年之后，我的兒子還常常說起，“什么狗不理包子、慶豐包子，都比不上王伯伯家的包子，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包子!”
還有歷史系首任黨總支書記顧正銀同志，后來擔任院黨委宣傳部長。一次。南京大學(xué)發(fā)出邀請，邀我為南大全體教職工作一場報告。要知道，南京大學(xué)可是咱們江蘇的最髙學(xué)府了，給他們的老師去作報告，我的心里還真有點沒底。顧書記鼓勵我，並親自陪同我前往。在南大的禮堂里，由黨委書記兼校長韓星臣同志主持，作了次成功的演講。
“徐師的老師為南大的教授們講課，而且引起強烈的轟動”，這件事，顧書記比我還激動。按照我的“三不”要求，我們謝絕了南大領(lǐng)導(dǎo)的宴請，顧正銀同志自掏腰包，犒勞我三個小時的辛勞，請我吃飯。那一歺，我們吃得很香、很香……
還有歷史系的第二任書記郭殿崇同志。就是在他的主持下，1982年12月20日，我加入了偉大、光榮、正確的中國共產(chǎn)黨!郭殿崇書記滿腹經(jīng)綸、才華橫溢、為人寬厚，雖是鹽城人，但對徐州的歷史和文化研究都極有建樹。當年，我在外面講“愛祖國”，他便在本地講“愛徐州”，給我的演講事業(yè)提供了許多支持和鼓勵。一次，我在外地講課，家中兒子腿摔傷了，他來家探望，不由分說，便背上孩子前往醫(yī)院……這個景像，長久地印在我的腦海之中。斯人已逝，茫茫天庭中寄托著我的哀思……
我這里，只講了幾個在徐師期間經(jīng)歷的故事，更多的，還埋藏在心底。
兩千年前漂母周濟韓信的故事，也在我的人生經(jīng)歷中反復(fù)出現(xiàn)，逐漸地升華成我的一種人生處世哲學(xué)。
漂母幫助了困窘之中的韓信，不求任何回報，只要他自強自立，做一個“大丈夫”;而韓信又以身許國，幫助劉邦打下漢家的江山;劉邦又將暴秦下苦難的民眾拯救出來，創(chuàng)建了封建盛世;漢代封建盛世才出現(xiàn)了司馬遷這樣的奇才，在驚世的大作中寫上了漂母這個普通村婦的事跡;這段動人的故事又被歷代的文人贊頌，將“凡人瑣事”演化成我們民族的美德。最終，巨大的回報到來了：漂母，被世代傳頌，流芳千古!
這世間，“好人得好報”，絕對是一個真理。只是“好報”並不一定是當即兌現(xiàn)，往往是通過“愛的傳遞”，最終回到原點。于是，我總結(jié)出這樣一段人生的感悟，就教于朋友們：
我?guī)椭四悖?/p>
我不求你報答我，
只希望你，
再去幫助別人。
別人再去幫助他人，
實現(xiàn)一個
愛的傳遞。
相信吧，
總有那么一天，
愛，
會一頭撲進
我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