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第一次買古玩：從15元到1.5元的撿漏樂

　　我是個隨性的人，這份隨性似乎不著邊際，而這種不著邊際讓我的家人倍感焦慮。我的收藏也是隨性的，從小受家庭的影響，對美的東西繼承了敏感的眼光，過去的老東西似乎乘載著歲月的魂靈，這種氣場特別吸引我，讓我癡迷。凡是看得上買得起的物件都往家里搬，似乎這些東西與我有著延綿了幾輩子的緣分。

　　文革后期，我去上海找陳丹青玩兒。丹青有個朋友叫林旭東。丹青說，林旭東畫了一張劉伯承與羌族頭領(lǐng)小一丹“歃血為盟”的主題性油畫，特別牛。我們就去他家看畫。他家住在淮海路的西頭，老殖民地洋房的二樓，沿街。屋里很亂，既是他的畫室也是臥室，屋里有張帆布的行軍床，床上桌上多是畫冊，滿屋充斥著油畫顏料的氣味兒，這張“歃血為盟”的油畫畫幅很大，就擱在墻邊的行軍床上。當時旭東才二十出頭，戴著白色框架的老式眼鏡，說話的語速很慢，長著一副白白凈凈的上海人模樣。他年紀輕輕就畫出了這樣成熟的主題性油畫，讓我們吃驚不已，也讓我記了一輩子。三十多年后，我遇見他，還問起這張油畫，旭東說：“奇怪了，怎么就沒了！”這世間的事和物，什么時候得到什么時候失去，真是說不清道不明，有時還真是奇怪。

　　閑聊中，他告訴我，前輩老油畫家顏文良先生喜歡收藏老鋼筆，并指給我看馬路對面那家很小門面的舊貨店，他說：“我常陪老先生去。”我抬頭看了看，記住了這家小店。分別后，我在等公交車的間隙，就走進了這家舊貨店，這是一家典型的老上海店鋪，門面很窄，進深卻很長。昏暗的光線中彌漫著一股子迷人的陳舊氣息，店里擺放著殖民地時期的老奢侈品：留聲機、鐘表、老鋼筆、銀餐具、老臺燈，都是老家具，零零總總真是好玩兒，且價格不菲。突然，我眼睛一亮，看見貨架上有一大一小兩個并排放著的晚清瓷盤，大的有三十來公分，是個青花釉里紅魚紋盤，小的也有二十來公分，是個晚清的青花盤。我掃了一眼價格標簽：15元，巨貴！

　　就在我將要離開時，依稀覺得1和5之間有個小點，返過身來再仔細一看，真是1.5元。我竊喜并且忐忑，眼睛更亮了。恭恭敬敬地問老店員確認多少錢，他很不屑地用上海話回答我說：“一塊五角洋錢。”我真是欣喜若狂——這錢我還真有！趕緊掏出來付了一塊五角洋錢，把兩個包好的瓷盤塞進了書包。帶回家后忍不住騷包給父母看，并得到了他們的由衷的贊賞。

　　這是我第一次花錢買玩意兒。我買玩意兒是從喜歡入手的，看著好看，是個老東西，價錢合適，就買了。有的器物，我對它并沒有太多的認知，也不知道它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做什么用的，問賣的人，往往是更加不知所以然。買回來以后，我再做研究考證，這樣就會讀大量的書籍，查資料，文獻。我對這樣的學習過程興致極高。當你有所發(fā)現(xiàn)，認識了他的真?zhèn)渭皟r值，那種快樂真是無以言表。知識是日積月累的，學習更是一輩子的事兒，感悟更是。在學習中把你的自以為是打得粉碎，這就是必經(jīng)的成長。

　　作者簡介：高歡，南京古歌博物館創(chuàng)辦人、館長，藝術(shù)家，江蘇省收藏家協(xié)會常務(wù)理事。曾任雜志編輯、畫報主編，成長于藝術(shù)世家。1996年《紐約時代》封面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