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州日報記者 劉蘇 圖/徐州日報記者 陳艷

刻了幾十年字的畢振疆，人送外號“畢一刀”。對于這個名號，得分兩段來說：最初刻字時，畢振疆只用一把美工刀，到后來，刻字用的刀多了，在圈內的名氣也越來越響，成了徐州刻字圈內的“一把刀”。

“畢一刀”絕非浪得虛名。你可能沒見過“畢一刀”，但“畢一刀”刻的字，你絕對見過，它們遍布于徐州的大小公園、景區(qū)。蘇公塔、小南湖、黃河公園、牌樓船廳這些景點里的200多塊牌匾后面，刻著同一個人的名字：畢振疆。

雖然在業(yè)內的名氣不小，但畢振疆坦言，隨著機器刻字技術的興起，傳統(tǒng)的手工刻字已經(jīng)沒有多少人在做了，“但總得有人守著，守著守著或許又守出了一片新的天地”。

多才多藝，鋪就刻字道路的基石

1973年出生的畢振疆，看外表就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可內里卻是個實實在在的文藝青年：會書法,會篆刻,會彈古琴，還會寫古詩詞。但所有的這些都是副業(yè)，他的主要工作是刻牌匾。然而，能把牌匾刻到徐州頂尖水平，這些“副業(yè)”功不可沒。

畢振疆12歲時，曾在我市老一輩書法家張俊之辦的一所業(yè)余藝校里學過篆刻、木版畫、裝裱。學校雖是業(yè)余的，但教得很專業(yè)，培養(yǎng)出了不少名人。16歲從學校畢業(yè)后，畢振疆接著上了全國統(tǒng)招的美專班，學習油畫。18歲美專班畢業(yè)后，他在彭城劇場做了一名美工，畫電影的廣告宣傳畫。

在這段經(jīng)歷中還有一個小插曲，現(xiàn)在回想起來應該是影響畢振疆走上刻字道路的最主要原因。“那時我家住在建國西路，附近有個叫‘大廠’的地方，里面住的基本都是農(nóng)民工。他們當時在徐州修河道，所以以石匠居多。那時的石匠手藝很精，他們在休息的時候常接私活，給人刻碑文之類的。知道我會寫字，有人就找我寫碑文。我很好奇，這紙上的字是怎樣刻到石頭上的，于是就跑去看他們干活。”畢振疆說，看著看著，自己就看出了興趣。

從那以后，畢振疆開始學著把字刻到木頭上。1996年，在做了一年家裝生意后，他跳槽到了專門制作廣告牌匾的一家私人作坊工作。半年后，他遇到了自己視作恩師的“貴人”——我市畫廊界元老級人物李瑞林。

那時，云龍湖與杭州西湖締結成姊妹湖，徐州著手打造蘇東坡文化，把金山塔更名蘇公塔，并要制作一批楹聯(lián)、牌匾。字已經(jīng)寫好了，全是名家作品，有馬世曉的，有尉天池的，有張立辰的，有趙玉成的……找誰刻呢？負責此事的李瑞林找到了畢振疆。

剛剛23歲的畢振疆有些惶恐，感覺自己在技術方面還不太成熟，但他并沒有拒絕，因為“有一顆要干好的心”。13塊匾，工期只有一個月，畢振疆一干就是一天，每天夜里一兩點才睡。22天后，他完成了所有的牌匾制作，而所用的工具僅僅只是一把現(xiàn)在隨處可見的美工刀。

“記得當時看到牌匾往上面掛的時候，心情很興奮，也很自在，因為如期完成了任務，還獲得了好評。”畢振疆說，看過他制作的牌匾，尉天池先生曾向李瑞林打聽他的年齡，得知是個小伙子，尉天池很驚訝，專門去看他制作，還給了很高的評價。這件事之后，畢振疆在徐州算是小有名氣了，人送外號“畢一刀”。

以刀代筆，傳統(tǒng)刻字不是機械的復印

古人認為匾額是建筑之眼，只有掛上匾額，建筑才有精神。匾額分皇家寺院的匾額，比如乾清宮懸掛的“正大光明”匾；商家店招，老字號都有一個店招，也就是俗稱的金字招牌。還有一類是祝壽匾額。

匾額上所展現(xiàn)的傳統(tǒng)刻字已有六千多年的歷史。它以不同的形式，翻刻、復制、再現(xiàn)書法的神韻，是書法的再度創(chuàng)作。雕刻者不僅要從篆刻、繪畫、雕塑等藝術門類中博采眾長，同時還要具備一定的書法功力，這樣才能使作品做到形神兼?zhèn)洹?/span>

在到處都是電子招牌的今天，一塊木制手工雕刻的招牌，能讓人感到一種古樸美。“現(xiàn)在電腦刻字特別方便，把字庫里的字調出來就能刻。但是電腦刻字缺乏文字的靈性。”畢振疆說，書法功底是匾額雕刻必須具備的藝術修養(yǎng)。

畢振疆6歲就被父親“逼著”練書法，也算是練得童子功。“父親對我練字的要求嚴過文化課，每天都要練到夜里十一二點鐘才讓睡覺。他手里有把戒尺，見我打瞌睡就會給我一下。”現(xiàn)在回想起這段，畢振疆說得云淡風輕，但他至今仍完好地保存著這把戒尺。

這把戒尺也是他的第一件刻字作品，上面刻有“戊辰年刻”四字楷書。“我很感激父親這樣‘逼’著我練字，否則我對字不會有這么深的了解，也不會刻到現(xiàn)在這個程度。”畢振疆說。

對畢振疆來說，書法家們的原版書法是第一創(chuàng)作，而他雕刻的過程是給予書法的一次新生。在他看來，書法的好壞，對于牌匾最終的呈現(xiàn)效果影響極大。請他刻匾的客戶，有不少人拿著書法作品而來，其中不乏名家之作。“書法家的題字，我要按照比例縮放，還要表現(xiàn)出他的運筆、筆鋒、筆勢，分清主要筆畫和次要筆畫，起勢和收勢要做到干凈、利索，還要體現(xiàn)字的柔韌性，甚至對筆畫不足的地方還要加以修飾，所以，不懂書法怎么行？”畢振疆說,“書法家用字抒發(fā)自己的情感，我是用刀去表現(xiàn)。”

現(xiàn)如今，畢振疆的工具早已不再是一把美工刀了，大大小小的刀具加起來有200多種。懸掛他制作的牌匾的景區(qū)，也從蘇公塔擴散到了小南湖、黃河公園等各大重要景點園林。那里刻的都是名家的字，諸如全國政協(xié)原副主席孫家正，著名書畫家程大利、馬奉信、王冰石、馬亞等一批著名書法家的題字。此外，喻繼高藝術之家、徐培晨藝術館、張立辰藝術館、程大利藝術館、竹林寺等場館的牌匾也都出版畢振疆之手。

任重道遠，傳承傳統(tǒng)手藝要拓寬路徑

牌匾市場有限，但2012年開始還是有所復興，中式庭院、茶館、書店、古玩店都開始懸掛手工制作的牌匾。畢振疆在著力于提升傳統(tǒng)刻字工藝水平的同時，也在琢磨著如何把傳統(tǒng)刻字工藝與現(xiàn)代刻字工藝相結合。在他看來，現(xiàn)代刻字更能體現(xiàn)刻字藝人的整體藝術水準。

“傳統(tǒng)刻字多具有實用性，其藝術性主要表現(xiàn)為書法之美，缺乏獨立的藝術價值�，F(xiàn)代刻字藝術則基本褪去了實用性，更講求將題材、素材、刀法、平面構成、空間構成、色彩構成等要素完美地在一個平面上呈現(xiàn)出來。”畢振疆說，“現(xiàn)代刻字制作起來更痛快，首先刻的是自己寫的字，可以大刀闊斧地去制造肌理，構圖可以天馬行空，筆畫可以疊加，著色也可以多樣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表達自己的內心。”

畢振疆介紹說，現(xiàn)代刻字藝術多以傳統(tǒng)文化為主題，以金文、篆書書寫、雕刻主體文字。“這些書體具有古雅的裝飾美，同時具有較強的可塑性，相對楷書、行書等而言，更能滿足強弱、輕重、收放等不同的創(chuàng)作需求。”這也進一步印證了優(yōu)秀刻字藝術家必須是優(yōu)秀書法家的說法。

畢振疆有兩件得意之作，兩件皆入選第四屆省刻字藝術展，一件名為《達摩面壁》，一件名為《醉言忘機》，看了讓人不禁感嘆，傳統(tǒng)藝術，如篆刻、書法技藝，竟能與現(xiàn)代設計如此完美地融合，讓人有一種返璞歸真的自然感受，看一眼就心生喜愛。

畢振疆說，書法講究“書卷氣”，篆刻講究“金石氣”，而現(xiàn)代刻字藝術則需講究“文人氣”。好的作品需少一點“匠氣”，多一點“匠心”，要在重“形”的基礎上，挖掘與創(chuàng)造“新意”，努力尋求作品的內涵表現(xiàn)力。“我們現(xiàn)在說這件東西‘匠氣’太重，就是因為沒有把自己的精神融入其中，沒有把自己想表達的東西表現(xiàn)出來。工藝品與藝術品僅一步之遙，稍有不慎自己的作品可能就成為了工藝品。”

如今，畢振疆自己做生意的同時，還肩負著一個工作——徐州書協(xié)刻字委員會副主任兼秘書長。“徐州書協(xié)于2012年成立刻字委員會，這幾年，協(xié)會經(jīng)常組織大家到省里培訓、學習，此后的幾次大賽，徐州藝人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2014年5人入展省刻字藝術展，2015年13人入展，3人獲獎，還有7人入陶刻展。”

“徐州做現(xiàn)代刻字藝術的有40多人。許多人過去一直把篆刻藝術當作‘雕蟲小技’，更看不起刻字藝術，認為它不過是書法的翻版與再現(xiàn)。這幾十年來，最讓我欣慰和自豪的一件事就是，我讓自己從一個‘刻字的’慢慢地成長為一個‘藝術家’。在這二十多年刻字生涯里，非常感謝曾經(jīng)鼓勵過我的師友同道們，一路走來得到了身邊許多朋友的支持。這是讓我一路堅持走下來的強大動力。”畢振疆坦言，作為一個會傳統(tǒng)刻字手藝，懂現(xiàn)代刻字工藝的手藝人，他擔著的是把祖輩留下來的手藝傳承下去的重任。